相逢 上


AU
陈伟霆 & 李易峰
短篇 私设 复健品


00

红尘在眼前荡开,耳际剩下山风。
而他只身闹市。



01


邱明垂下了头,嘴角青瘀,紧紧握在手里的伪账簿终于在头顶阿霆的训斥下脱力滑落。

这才二更天,金山银山的未来就在耀文哥的注视下化成一抔土。

阿霆?呸。小人得志,跟了义安的总管,自以为死心塌地,实则是关门闭户,却忘了拉帘子,暗地里的勾当,睁眼闭眼得见,想必动动手指就能查出来。

但此刻他还是位高权重,压在白炽灯下,额角一道新疤,狰狞,眼神也阴鸷,身影轻晃,带得光影摇摇。

有一段时间他没有说话,静静地看着自己,等着自己开口,那气魄不得不认,比之言语更加咄咄逼人。

等邱明终于思前想后说了三两句,阿霆突然侧头笑笑,又抬正了脸,一字一句道,反骨仔。

顿一顿,数落起人这几月的罪过,不紧不慢的,切肤又入骨。寂寂的屋子里一时只有他轻描淡写的声音,以及社团高层们的死水一样的目光。

不对。

第二种声音出现了,三米外的铁栅门被猛拉开,随后是皮鞋啪嗒在地的脚步声,一个男人的轻笑,和阿霆训斥的凝固。

余光瞄一眼阿霆,他正看向门口,神情仿佛刀刃被撕碎,但下一秒戛然而止,回头三言两语作结,把人交由耀文处置。

等来人走近,看清了脸,邱明才开始不自觉地发抖。

那是前任坐馆李生的亲生仔,一年前在警局里因公殉职,现下却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中迷蒙地笑着,这是白日撞鬼。

来人四顾,不说什么话,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下。耀文好像忘记了邱明这个替死鬼,只定定地看着那个人,就像看着一个怪物。隔壁的阿霆面无表情,出神摩挲着手掌心。

邱明瞥向窗口,那里帘子早早就被拉起,倘若掀开,在凌晨时分,外头依然会是灯河璀璨的香港城。

原来早前一切,皆为错觉。



李小公子于三年前卧底警局,立二等功,两年后出任务牺牲,来易来,去也不难去,尸骨不留,只有名字留在警司殉职列里。这份名单本要保密,但耀文使尽气力得到,社团上下自然也听闻了原接班人离世之事。李老头子病重,其下都力举耀文为首,由是,肥水流遍外人田。

今日山雨欲来,李易峰在席间坐了会儿,见一片死寂,就吹了个口哨,站起身笑道,好久不见,今日太晚,下次得闲了,我请大家吃饭。

眼扫了一圈,最后落到当届坐馆身上,开声道,尤其是耀文哥,这两年坐堂辛苦,阿峰替父亲向你道谢。

耀文拉起嘴角,点点头算是致意。

阿峰眼睛转一转。耀文揉一遍眼角,轻轻朝邻座阿霆说,你帮我睇过,李家少爷,比之以前有甚么不同。

阿霆这才看过去。

上回见他,那双眼睛里还是林深鹿饮溪的懵懂清净,而今只剩了一团小火苗,在静静燃着。

他很快回过头,也笑得轻轻的,答道,心野佐。



02

阿祥点起一根烟,坐在麻将桌上,说这下过瘾,新三国演义。

阿霆说收声,我自始至终为耀文哥做事。

阿祥讲ok,那不妨先为耀文哥拔根刺,不用霆哥动手,我帮你将那位峰少爷做掉。

阿霆挑挑眉,不着边地婉拒了,说我不像你,自作主张,他们尽管针锋相对,我在台下睇戏,捡捡漏。

阿栋和牌,伸手收点碎金,咧嘴笑着说霆哥好嘢,螳螂捕蝉,黄雀在后。

阿霆乜一眼他,漫不经心地笑笑。



李易峰则睡了个死,醒来翻报纸,太阳都快落山。

一个人死而复生不会上报,但枕榻边,梦境里,有人杯弓蛇影,有人草木皆兵。

这就够了。

翻墙倒柜找出点面包片来吃,把早餐中饭并在一起咽下去,突然想起有个人跟他讲过,胃唔好,就毋折磨佢。一日一餐,算得乜回事?

是真折堕。楼下一列的糕点店茶餐厅叉烧铺,套件衣服换双鞋的事,可人没有心思去。

他灌一口牛奶,自言自语道,以后不会了,再等一等,就抓你回来给我做饭吃。

再过会儿,他为数不多的心腹打来电话,说耀文身边那个阿霆,这三年的履历到手了。

他歪头夹着手机,一边给烤面包封袋,一边说,你讲。

那边跟说评书一样地开口,说这位新晋的社团高层,本名陈伟霆,深水涉里发迹,过去几年打下手,近三年冒了尖,有才能,耀文信他一半,却又奈他不何。这个人看似忠心安顺,背地却算盘打响。身为坐馆传声筒,人脉拉拢是顺水推舟,集团股份也收购大叠,树敌,自然不少。

李易峰听着,点下头,又想起来人看不见,就嗯嗯嗯地回复,近尾的时候心不在焉问了句,他额头那块疤怎么弄的?

那边顿了顿,说峰少问得别致,好在我有备而来。两个月前阿霆去油麻地收租,打地头蛇的时候弄伤的。他这个算不错,对头的直接瞎了一只眼。

想了想又道,还有,峰哥,谭耀文当初收买人心,篡改选举结果,手下人大多重利薄义。

李易峰指关节叩着桌子,一下一下的,说哦,得了,你最醒目,明晚夜宵食龙虾。



做人真难。

李易峰自己明白,他现下心知社团底细,又握着警局要密,在别人看来是颗定时炸弹,死了最好。

但他还不想死。

泰昌蛋挞还在等着他,碗仔翅冒着烟说你再撑多阵,老爹死前那封信嘱咐他要拿回自己的东西。

他不能死,只好让别人死。

今年第二次坐在馆里,耀文头一回服了软,说要把假公济私出卖义安的邱明交给他处理,他笑笑说这些人给手下打发就好,反倒是坐馆选举,是时候开始了。

耀文神色一凛,说峰少很久没来义安,一来就好有自信。

李易峰还是嬉皮笑脸,没自信,就想争取一下,还希望前辈给后生仔一点机会。

挂钟敲了十二下,中场歇息,神台上供着关二爷,香烧了一大截没断,窗户一如既往关着。李易峰眯着眼睛咳嗽,坐起来喝口茶,敲敲桌,重新讲话。

这回指名道姓的是阿霆。说得不多,几句话将人推到枪靶子上,“这位兄弟有点本事,手上家大业大,看来是颗明日新星。”

这下战线算挑明,李家拐着弯叫耀文退位,又公开讽刺阿霆,鼎立局面不假,只等其他人站队。阿霆声色不动,抱臂听着面前人挤兑,听到最后冷笑,起身离场,走到门边的时候,掐掉了不停燃烧的香火。



03


想当坐馆也要证明自己的业务水平。


李易峰约了新胜集团的老板谈生意,地点定在家门口,唐德酒吧的地下包间。

今夜的唐德很热闹,义安第一把交椅霆哥站在吧台边饮酒,正对门口,一位高挑靓丽的女士从舞池里走出来,走到他旁边,大波浪卷挨着人手,清清的果香扑到鼻翼。

她兴致勃勃说起话来,阿霆听了,旋出一个酒窝,她见了,凑上去,亲了口他上扬的嘴角。

李易峰在门口站定,眯着眼睛看了半天,问身旁的人,女朋友?

旁人答,未来女朋友,耀文哥最宠爱的侄女。

他听了,笑道,艳福不浅。



柒点零叁,阿峰从沙发上站起来,朝新胜老总伸手一握。

柒点一刻,包厢门前两道守卫一齐打了个呵欠。

柒点四十一,阿峰替客人点了第三支卷烟,重新斟满了酒水。

捌点整,阿霆坐在高脚凳上,心不在焉,跟酒保搭着话,讲没两句便低头看表。

捌点零五,二楼舞厅突然响起旖旎的小提琴乐声,包场子的富商挽起阔太的手,带宾客跳起舞来。

捌点贰十,酒吧后门的暗巷里,悬在头顶的摄像头嘶然一声,显示屏随即密布雪花。

捌点五十四,客人抚着下巴,对阿峰讲,后生仔,我睇好你,哩笔生意,做得掂。

证明题一锤定音。

玖点送客,老板先离场,李易峰后出包厢,让人看着往前门的楼梯口,径自朝另一边走了,出了后门,还听得见Por una Cabeza多情的余音。



巷子口只有一盏灯,亮出一小圈影,灯下站了一个人。

李易峰壮了胆走过去,眼见着陈伟霆的眉眼一点点被打亮。

这段路好长,好像怎么也到不了岸。

等终于到了,他听见人冲他说了第一句话:

诈死也不告诉我,是连我也不信?



他嗓子都快哑掉,却不服软地笑一笑,沙声道,霆哥情迷谭家千金,不敢信。

陈伟霆不说什么,向他伸出手,峰少介不介意同我跳支舞?

他垂头瞥一眼,心就扑通得如同月亮落井,嘴巴虚张,讲不出话来。



这个人的手掌心里,生命线上,“Evan”的字母纹身无声地躺着,一年来没有穷尽的想念,这一刻有了归宿。

不等人伸手回应,他将人一把拉到跟前,凶狠地吻过去。


起初有一场烈火,后来不知怎的下起雨,心情也化成水,辗转流过湾仔老街,路过他从前闪烁的眉睫,芬梨道上曲折蜿蜒,观音庙前顽石迸裂。

细密又绵长。







TB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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